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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

[color=Blue][size=4][font=宋体]　　师傅最先不肯收我为徒，说我情孽太深。但是又碍于义父的面子不好拒绝，
毕竟义父与他有八拜之交，于是收我入门却不入室。

　　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因此我并不计较师傅的忌讳。再说，经
过１２年的苦修，我已经成为新一代的“西域香主”。无论任何一种香水只要我
闻到就能说出它得配方，至于制作香水，更是轻车熟路。义父为了让我将来能顺
利地接掌“御香门”。便送我到江南赫赫有名的“胭脂扣”，学习胭脂。因为香
水和胭脂各有所长，若能兼之，必能将两者更上一层。

　　日子就在江南的烟雨中一点点地流逝，温柔得让人无法察觉。直到一个暮秋
的清晨，病重的师傅将所有弟子叫到堂前：为师年迈，恐不久将离人世。一生无
缺，唯有胭脂扣秘方无人可承。今日传尔等，为的是选出个秘方的守护者。

　　此言一出，师兄弟顿时个个羞愧难当——胭脂扣的独门秘方“胭脂泪”为掌
柜之象征，但是其配方和制作非一般人能作为。大师兄曾花了５年时间集齐配方，
但是历经３年仍无法炼成胭脂。从那以后更无人敢轻言炼制“胭脂泪”。

　　为保胭脂扣声誉，今后门人不得提起“胭脂泪”，若有外人问起，就说随我
入土了。师傅长叹一声：天要亡我“胭脂扣”啊！

　　师傅，我能辅助师兄炼成胭脂泪。不忍心看师傅临终还如此心酸，于是我斗
胆上前。虽然我没有见过秘方，但是从胭脂泪的香气和师兄弟零碎的谈话中，已
经大概猜出些许。

　　师傅，师弟虽说不是入室弟子，但是他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加上西域香
水的功底也许他可以炼出胭脂泪。师姐凝香一直坐在师傅床前服侍着。

　　沉香，你意下如何？师傅仰头呆呆地看着我许久之后问师兄。

　　恕弟子无能，有负师傅重托！师弟若真能炼出胭脂泪，我愿意让贤。

　　不必了，柳风终究是“西域香主”，迟早要回去接掌他义父的衣钵。

　　就这样，炼制“胭脂泪”的事情又提上日程。由于此次炼制关乎胭脂扣数百
年的声誉，因此对外一律封口。

　　师傅的生命却经不起太长的等待，终于在初春的一个傍晚撒手离去。师兄沉
香暂时接掌胭脂扣掌柜，而师姐凝香则退居后院服侍师母。

　　白驹过隙，三年守制很快就要过去了。但是胭脂泪却还没有炼成，我也束手
无策：配方里所有的药材均由义父从御香门取出。无论从香味，色泽等方面都与
师傅留下的相差无几，唯独没有一丝的灵气。曾听师傅说过：胭脂取自万物精华，
炼制后应有天地之灵动。如此妆扮于人，方不负“胭脂”二字。师兄日夜拿着胭
脂泪的配方，希望能悟出些什么。师姐则每日清晨问过一些琐事后便服侍师母在
禅房诵经。

　　就在大家万般无奈之时，镇远镖局从中原带回一盒“胭脂泪”。师兄验证后
愣了半晌。直到师姐传话过来才匆匆赶往禅房，深夜才出来。而禅房的灯从点燃
的那天起第一次灭了。

　　次日凌晨，师姐奉师母之命前往中原。

　　中午，镇远镖局入住胭脂扣后，师兄便轻装前往普陀山。

　　傍晚，师母命我带着她的亲笔信速回西域，请义父到胭脂扣。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从中原带回的“胭脂泪”来看，必定是出自
“胭脂扣”嫡传弟子之手。更为惊异的是此胭脂泪比师傅所留下的胭脂泪更为红
艳却不妖冶，只是它的灵动间有种强烈的幽怨。

　　义父听闻胭脂扣的变故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随即让下人打点行装。与
我匆匆赶往江南。

　　到江南已是暮春。迎接义父的除了师母还有一位老僧。义父连忙下马作揖，
并命我拜见师伯——原来他就是胭脂扣的大弟子：赤烟。

　　晚饭后，我才明白：原来除了师傅和师伯，我还有一位师叔：子烟。师母则
是他们师傅的独女。胭脂扣在师傅以前都是单纯的制作，销售则由镇远镖局名下
的凝春阁操作。用祖上传下的话就是：莫让胭脂染上铜臭。但是在师祖晚年，镇
远镖局总镖头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师叔子烟，心高气盛不满足于镇远镖局的生意
还想借胭脂扣垄断江南胭脂行，于是他拜入师门，凭着过人的资质在五年内所学
超过师傅和师伯。师母也就在那个时候与师叔私定终生。

　　那是一年仲秋，也是镇远镖局和胭脂扣两家祖上义结金兰的日子。也就在那
晚镇远镖局和胭脂扣两位掌门正式宣布两年后退隐，并私下认可了师叔和师母。
听闻两位掌门的正式表态，师叔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但坐拥镖局，垄断胭脂行
也指日可待，将来也许还能扩张。但是他还必须等待，因为祖上的规矩不是说破
就破的。可是毕竟年轻，酒后的师叔还是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告诉了自己的爱人。
可想而知，师母的震惊——当年胭脂扣的祖师爷在采药时救了惨遭仇家暗算的于
镇飞。在祖师爷的悉心照料下于镇飞很快就伤愈，并接受了祖师爷的教诲，韬光
养晦。卧薪尝胆五年后，江南镖行赫然立起了“镇远镖局”的旗号。十年后，镇
远镖局一统江南镖行，忠义守信、恩怨分明的行事风格使得江湖黑白两道都礼让
三分，胭脂扣也借镖局的威名摆脱了官宦世家西门申的控制。自此，胭脂扣与镇
远镖局立下盟誓：世世代代结为同盟，互敬互助，同生死共进退。直到师傅这代，
镇远镖局因涉足中原和关外的生意，分身乏术。于是两位掌柜在问卜先祖之后，
胭脂生意交还给胭脂扣打理，镇远镖局不再涉足，同时与西门世家缔约：江南胭
脂行由胭脂扣与西门世家共享，但是胭脂扣不得涉足中原，西门世家也不得参与
关外。并在知府的主持下立下盟誓：若有违约，则由官府收押所有财产，并永世
不得涉足胭脂行！

　　而如今，胭脂扣的独门秘方由中原传回，要么是师叔转投西门世家，要么是
有人故意挑起事端，整垮胭脂扣。无论如何，胭脂扣都岌岌可危。

　　三天后，师姐从中原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西门世家的二公子：西门雪。从
西门雪口中我们才得知：胭脂泪是自清明开始出现在中原，每个节气或者节日一
到，就有一个年轻道长送到西门世家。端午节时，除了胭脂泪外还有一封信，很
是谦逊但是通篇看下来却令人震惊：信中不但明言要可以助西门世家重掌江南，
还可一同分享关外胭脂行。西门大公子西门飞一直对胭脂扣摆脱祖上控制而耿耿
于怀，一心想恢复祖上垄断江南胭脂行的生意，于是暗中秘密布局。西门雪不赞
同大哥拿家族的百年基业冒险，极力阻止却无法改变西门飞与神秘人结盟的既定
事实。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师姐到了中原，二人联手查得神秘人正是当年负气出
走的师叔——原来当年计划被师母告发后，师叔立刻由众人敬仰的少掌门陷入了
背信弃义的境地。然而他却不思悔改，一意孤行，认为是师兄嫉妒他的才华从中
挑拨离间导致了师妹的背叛，于是负气出走，四十年来杳无音信。

　　师母听后，顿时瘫倒在椅子上——师叔一直都是师母的最爱，当年告发是为
了劝他浪子回头，不要毁了两家的百年基业。不料师叔不但不领情还恶语相向，
发誓要与师母和胭脂扣恩断义绝。师祖觉得有负镇远镖局，于是出家为僧，师伯
亦随身伺候。在师叔出走五年后，师母才在镇远镖局掌柜的劝说下下和师傅成婚，
共持胭脂扣。但是无论是镖局还是胭脂扣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两家基业，师母肯
定要为师叔等候一生。师傅深明大义，在世时从来就没停止过找寻师叔，可惜每
次都是无功而返。如今，师叔出现了，却是为了复仇——四十年来的等候居然是
这样的结果！

　　阿弥陀佛！师伯一声佛号打破了客厅的平静：老衲觉得子烟未必想真心报复。
众人不解。柳风，你再看看这胭脂泪如何？我望了眼义父，不知师伯为何唤我细
看？义父只是点点头。我拿起胭脂泪：一个水珠型的楠木盒子，四周雕龙刻凤，
摁下暗扣后盖子如水珠般滑开，很是精致。拿起覆在上面的蚕绸，顿时一股幽香
扑鼻——幽香？师傅所留胭脂泪的香气是要先妆饰于人后才会散出，所以即使十
人用同一盒胭脂泪也会有十种不同的香气，而这盒胭脂泪却似乎在十种香气中藏
有同样一种幽香作为底衬。顿时我明白义父为什么要送到胭脂扣了：义父此盒胭
脂泪并非胭脂扣的配方所制，定是参用了西域香水的配方！

　　义父听闻，默认了我的推测。“冤孽啊！”义父一声长叹，“当初子烟出走
到西域，我师傅念与胭脂扣的交情收留了他，子烟没有拒绝只是希望御香门能够
为他保密行踪。师傅则希望时间能让他反省，便答应了他，后来见他天资聪敏，
勤奋好学，就授予他西域香水的配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如果能将香水与
胭脂巧妙融合，必能让两者更上一层。但是我资质有限无法寻得其中奥妙。倒是
子烟研制十年后采用了西域香水的配制改良了胭脂泪的配方，使之香气天然、悠
远，细腻。师傅大为欢喜，借机劝子烟回到江南，不料子烟坚决不肯也不说缘由。
在重阳的那个夜晚偷偷拜别师傅，并留下改良后的胭脂泪配方，师傅无奈——原
想让子烟自己悔悟，不料十年的光阴还是洗不去一个人心头的怨恨！当初为了不
刺激子烟一直将镇远镖局和胭脂扣的寻贴压下，而如今事与愿违，师傅不仅觉得
有愧两家的信任，而且还担心改良后的胭脂泪会毁了胭脂扣！于是一年后便郁郁
而终，临终前，一再交代义父一定要寻得子烟，并且要炼制出改良后的胭脂泪，
好向两家赔罪。

　　“砰！”镖局总镖头于飞远，怒不可竭：“为了这个孽障！险些毁了祖宗基
业不说，还让世交蒙羞！不找也罢！传话下去，见子烟必杀！免得养虎为患！”

　　“总镖头，息怒！”师母在师姐的安抚下渐渐好转。“一切由我而起，就有
我结束吧。”“至于西门世家的家事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外人不好干预。
只要盟约有在，大家就还有得商量。大可不必为了一己私利而毁了祖上的心血。”

　　初夏的中原，师母终于在西门世家看到了师叔。二人在后院长谈了一宿。具
体如何，无人知晓，只是次日二人便一同回到江南。

　　师叔先是回到镖局祭拜先祖，后到胭脂扣，亲自传授胭脂泪的配制——原来
师兄为了告慰师傅在天之灵而炼制胭脂泪，心浮气躁自然没有了灵气。而我呢？

　　十年前，师姐陪同师母到御香门为义父祝寿，我一见钟情。于是缠着义父要
为我许下这门亲事。然而义父告诉我：凝香是师母的养女，为了稳固祖上盟约早
已许配给了西门世家的二公子西门雪。我不甘心——堂堂的西域香主居然不及西
门世家的二公子！于是我想到胭脂扣关外的生意。如果我能控制胭脂扣与西门世
家分庭抗礼，那么也就能阻止师姐与西门雪的婚约。恰好，义父为了遵循师祖的
遗嘱而将我送往胭脂扣。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只是在最后我却无法炼制出胭
脂泪——原来我心念不纯，在炼制过程中无法心神合一，达到天地人和的境界。
但是为何师叔心有怨恨却能炼出灵动异常的胭脂泪？难道这就是天意？！

　　纠结了许久，我叩响了师叔的房门。将所有的事由和不解都说告诉师叔。师
叔听罢，只是摇了摇头：所有人都认为胭脂泪出现在中原是我故意为之，其实那
只是为了阻止西门飞的野心。西门世家老掌柜年事已高，西门飞接掌是迟早的实
情。当年在西门雪与凝香订婚时他便极力反对——怕的是将来两家若成了亲家，
那么他恢复祖上基业的计划将会被打乱。只是老掌柜与胭脂扣执意要定下婚约，
怕的就是有不孝的后人乱了盟约。只是没料到，那个不孝之人居然就是西门世家
寄予厚望的西门飞！只是老掌柜已经无力影响西门世家，但是如果将此事通报胭
脂扣与镇远镖局又怕两家不信任而上报官府，依盟约废了西门世家。正在万般无
奈之下他到龙虎观求签，遇到正在道观修习的师叔——原来师叔早已放下心中的
怨恨，只是觉得有负家族的厚望和师母的深情。见两家和睦，生意兴隆，便不想
再有任何事端，于是隐居在中原的道观。听闻老掌柜的消息后便与他合计出假意
与西门飞合作的计谋，实际上是想借此引起胭脂扣和镇远镖局的注意，合理挫败
西门飞的野心。事情果然如预料的一样，西门飞因为师叔的介入而得意忘形，改
变当初渐进的计划，而是贸然拿出师叔炼制的胭脂泪，想借此逼迫胭脂扣退出江
南胭脂行的生意。不料师叔却借西门飞的信任，取得了西门世家的独门秘方——
柳絮飞花，并改良后传给了西门雪。西门飞大怒，却无可奈何——西门世家家族
兴旺，为了避免家族分裂而走向没落，特意定下家规是：谁炼制的柳絮飞花能得
到家族的认可谁就是西门世家的掌柜。可想而知，当师叔回到江南后，西门老掌
柜邀请知府主持西门世家的传宗仪式，并且邀请胭脂扣、镇远镖局、御香门等各
地名门望族见证。当西门雪拿出改良后的柳絮飞花后，西门飞的柳絮飞花黯然失
色，不得不交出西门世家的掌柜信印。为了避免西门飞卷土重来，西门雪在老掌
柜的帮助下消弱了西门飞的势力，从此西门飞一蹶不振。

　　我恍然大悟：原来师姐迟迟未嫁不是不接受西门雪，而是西门飞从中作梗。
而我一厢情愿而苦苦经营了十年的计划也将付之流水——年少轻狂的野心原来是
如此不堪一击，早在我入门之时师傅便看穿我的心思，而义父也未必不知我的想
法。人算不如天算啊！回到房间，我独自面壁，希望能参透些什么。

　　次年开春，胭脂扣与西门世家正式结亲，而我也与镇远镖局的幺女结为齐晋
之好。[/font][/size][/color]

[[i] 本帖最后由 四海遊龍 于 2010-7-10 23:18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