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战场.
这里白天是满地的黄沙,卷起尘土,扑面而来;到晚上,则是纯粹的黑色的天空,一
轮惨淡的月亮和夜色夹杂的道道疾风.
我披着战袍,伫立在自己的帐篷外,仰望着北方的夜空.这里没有连绵的群山,
没有清幽的泉水,只有荒凉和战火,吞噬着人们的生命.
初来是,看到一望无际的黄沙时,我真怀疑沙漠这片不毛之地的中心,就是地狱的入口,
感叹居然会有民族能够立足这样的环境生存,发展,
形成一股让中原富饶之地的国家为之胆寒的力量.那时你说,
这是种抗争,没有人生来就该生存在这样的地方,在我们南方富足的土地上,
有的是富贵安逸坐享其成的人,然而,在这片贫瘠的荒漠,
却有出色而顽强的民族在努力地生存着,他们投向江南的眼光,必定是愤怒而有羡慕的.
这样的力量,难怪他们的会如此骁勇.可惜,他们为了幸福而战斗,我们为了
保护自己的幸福而战斗,于是双方注定势不两立.
我紧了紧衣领,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斗篷在这几年已经变换了很多式样.
从普通士兵的披风,到将军的斗篷,在白驹过隙时光中,我已经被成为花将军,
一个男人才能拥有的头衔.
只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漫长的战争,已让我彻底地厌倦.
隔几个月,就会有新兵支援,他们大多怀着满腔的报国热情而来,然后逐渐
陷入不可自拔的思乡情节中,无一例外,唯一能够跳出这种循环的,就是死亡.
曾经有个年轻的士兵,每个晚上都会在帐篷外面唱家乡的歌,
淮南的曲调,忧伤而凄婉.慢慢地,我就习惯在这种忧伤的调子中,
在反复回忆父亲和弟弟的脸庞中入睡,梦中满天的星星,他们的微笑的脸,清晰却遥远.
直到有一天我怎么也睡不着,忽然想起今晚没有人唱歌.
第二天我才知道,那个士兵已经死了,敌人的矛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时你说,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自己的父亲兄弟中间,不必再唱忧伤的歌.
只是我们,再也听不到思乡的歌.
我抬起头,努力在满天繁星中寻找父亲和弟弟的脸庞,随后就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哀伤.
六年,经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我已经变得和你一样坚强,而你,差不多成了冷酷.
当我第一次面对敌人的时候,我只是躲闪着他锋芒的刀,好几次我抓住他的疏忽,
却又犹豫放弃,最后还是由你,挥剑刺进他的心脏.后来好久你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也很痛苦,可是沙场上你死我活,弱肉强食似乎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只是
我们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所谓的显赫战功,所谓的将军头衔,竟然是自己踏着鲜血一路走来所得.
无数亡灵,成了我高升的垫脚石,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恶心.
天气已慢慢转入深秋,夜晚有时能给人很冷的感觉.我正要转身会帐,听见有人叫我,花将军.
我回过身,是我的副官,治.
因为我的特殊情况,我一直不肯要副官.两年前,我从训练场回来的时候,
看到有人蹲在树下哭,是一个新兵,十五六岁的样子.
我走过去时,他抬起头对我说,哥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一瞬间我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弟弟在山间走迷路了,我几乎找遍了整座山才找到他,
那时他蹲在树下哭,一看见我就抱住我说,姐姐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弟弟有很清澈的眼睛,恍然间,眼前的男孩有着一样清澈的眼睛.
我发现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肯定,你也同感.于是我蹲下身去,说,你叫什么.
后来,治成了我现在的副官.
什么事,我问.
花将军,元帅要事请您,治恭敬地回答.
已经深秋了,入冬之前双方肯定会有所行动的.你说.我点了点头,知道了,走吧.(未完待续)